白起騎著小黑帶我來到了特遣署，我看著眼前空曠高大的密閉通道，深灰色的鋼鐵結構，冰冷的光從最頂端照射下來。我們行駛在黑色的地面，每經過一個埡口，兩旁就會閃過藍色的光芒。我仿佛感覺到無數道激光從我們身上掃過，一次又一次，直到我們沿著深灰色的通道開進了一個白色的大廳裏。

我沒有想到白起會在這個時候帶我來到這裏，但是考慮到特遣署對Evol頗有研究，也在情理之中。

“看起來你似乎對這裏並不意外。”白起停下了摩托車，伸手摘下頭盔，示意我先下車。

“也許是在夢裏來過吧。”

“預知夢嗎？”

“嗯，其實我之前跟你說的關於我的Evol有一部分不夠詳細，我不是因為做夢提前預知了第二天的事情，而是很早之前就知道了接下來很多事情，包括與你重逢。也或許，這部分不能叫做Evol。”斟酌著詞句，盡可能地想讓白起理解我的情況。

“具體的情況，不能告訴我嗎？”

“不是不能，準確來說是沒辦法表達出來。”況且，就算說得出來，如果告訴你我不是悠然，你還會這樣幫我嗎？

如果說周棋洛5歲那年尚且不懂愛情，只是在追逐著黑暗中的光芒，那麽17歲的白起，愛上的是悠然本身吧。看著身邊的白起，突然在想，如果我幫助白起和悠然在一起了，是不是……我和周棋洛之間就再也不會有別人了……

最近，我自私的本性真的是越來越明顯了，這樣的我，如果被大家知道了，一定會被討厭的吧。

“沒辦法說也沒關系，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想辦法，所以不要再走神了。”白起拍了拍我的頭，走到大廳中間立著的黑色儀器前，將一只手放了上去，幾秒鐘時間，儀器面板亮起了綠光。

“身份確認成功，特遣B-7，歡迎回來。”冰冷的機械音回響在空間裏。

“現在正好是訓練時間，其他人都在場外訓練。”白起帶著我走到一扇大門前停下，門的四周發射出藍色的光線，在白起身上來回掃描了幾圈後，藍色的光圈收回，大門轉動緩緩打開。

走進去，是一面極簡的白色弧形墻壁，墻上顯示著的上百個屏幕，散發出微亮的藍光，白起示意我走到房間中央的操縱臺上，面前的屏幕上閃爍著一行字。

“Evol Fluctuation Baseline Test.”

站上去之後，不知道白起做了什麽，操縱臺上的地面突然裂開，升起兩個轉動的儀器。紅色的光線從上往下掃描過我的全身，屏幕上快速滾動著掃描結果的分析圖。

不出10秒，掃描結束後，屏幕上顯示出結果.

“Error: Not Found. ”

我看到白起皺起眉頭，重新啟動了一遍掃描儀器，但是得到的結果還是一樣的。

“看來你說得沒錯，你的Evol是真的消失了。”他看著我語氣沈重了起來。

但是我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，也不會覺得有任何損失。因為早在穿越過來的時候，我就意識到了，自己並沒有同步到游戲女主該有的超能力，現在只不過是來找白起幫忙確認而已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的道理我還是懂的，在了解對方的實力之前，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的實力有多少更為重要。

我的心裏非常清楚，自己5歲時還在痛扁隔壁的小男生，沒有Evol也不會被抓去做實驗；

15歲時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子高中生，沒有人見人愛花見花開，甚至還在幫男生寫情書追我們班的校花；

高一那年喜歡我的學長也不可能在我位於6樓的教室窗外揚起一堆銀杏葉；

大學畢業後，老爸沒有公司給我繼承，我一個人在職場裏哭過掙紮過，最後把自己打磨得圓滑沒有棱角。

有句話雖然用來形容自己不太好，但是足夠現實：“有時候，人與人的差距，比人與豬還大。”而我和悠然之間，隔著一整個次元壁的光環。

為了不被特遣署的人發現我的Evol消失了，我們沒有多做停留，直接刪除檢測結果後，離開這裏去了白起的房間。之所以沒有選擇自己家，是因為我和白起都心照不宣地想起，那套房子可是時刻處於各個勢力的監視之下，在那裏沒有秘密可言。

“Evol消失的這件事還有其他人知道嗎？”坐在白起的床上，他搬過一把椅子坐在我的對面看著我，神情過於嚴肅，讓我覺得他在參與審訊，沒忍住笑了出來。

搖了搖頭，“應該沒有了，我只告訴了你一個人，Black Swan 現在應該也不知道這件事。”我想了想，許墨應該還沒有發現我的Evol消失了，畢竟在Evol方面我一直都表現得還算正常，況且預知能力和劇透能力，某種程度上也算是極具共性了。

“為什麽突然告訴我這麽多？”白起托起我的一只手，輕輕放在手心不輕不重地握著，笑容溫潤，仿佛很開心。

“因為你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。”

“為什麽？”

“這個世界上，誰都有可能，但是只有你最不可能傷害悠然。”白起沒說話，起身彎下腰輕輕地抱住了我。

視線越過白起的肩膀，看向他身後的鏡子，鏡子裏的我像個卑劣的勝利者，彎起了嘴角掛上一抹自嘲的微笑，白起，如果你知道我搶了原本屬於悠然的身體，這個世界上最有可能傷害我的人，會是你吧。

“對了白起，雖然不確定，但是我覺得我的手機可能也被人監控了，所以接下來有重要的事情，能不能麻煩你直接來找我？”

他安撫性地拍了拍我的背，松開我退回椅子上，“還有呢？”

“還有……”我偏過頭認真地想了想，“對了，你們特遣署有內奸，雖然我不知道是誰，但是應該是個位高權重的人，至少是可以隨意接近重要犯人並且可以參與審訊的級別。”

突然想到劉琦的哥哥，不知道為什麽心裏開始不安，我握緊了白起的手，“白起，你答應我不要太相信身邊的人，必要的時候，可以……連我也別信。”

因為我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突然再次失去對這個身體的控制權，如果那個傻白甜回來了，我怕她會跳火坑的時候，還順便拉著你一起跳。

白起沒有說話只是認真地盯著我看了一會兒，像是第一次認識我一般，那種銳利而又不加掩飾的眼神，讓我真的覺得自己像個待審的犯人了，只是我這個犯人就算想交代什麽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。

我其實不是沒有沖動地想過和白起坦白所有的事情，我相信以白起的能力和正直，說不定甚至可以找到讓我回家把悠然安全還給他的辦法……是的，我最近甚至有了想回家的念頭，等解決這裏的事情之後，等塵埃落定之後，就回家。

“悠然，在與我重逢之前，你……都經歷了什麽？”我撇了撇嘴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個問題，因為嚴格說起來並沒有經歷什麽大風大浪，無非就是殼還在，芯被替換了而已，我沈默著沒有吭聲。

白起松開我握住他的那只手，用雙手將這只手包在掌心裏，手心手背都傳來燙人的熱度，“你知道嗎？自從和你重逢，我就意識到或許你已經不是我記憶中的那個小女孩了，現在的你，獨立又堅強。有時候，我甚至覺得就算沒有人保護，你也可以活得很好，不像以前的你，總是讓人忍不住想要去保護你。”

“這樣不好嗎？”我低下頭，死命地咬住下唇，突然想起不知道是誰說過的話：“如果你不哭喊就無人知道你的傷痛。”

不管在哪個世界都是一樣的，會哭的孩子才有奶喝。

“沒有不好，但是……我希望，至少在我面前，你不用這樣為難自己。”白起抽出一只手伸到我的面前，接住了我沒控制住掉下來的一滴眼淚。

“白起……如果我們未曾在高中相遇過，現在，你還會對我這麽好嗎？”

“如果沒有高中的相遇，我可能不會主動申請來保護你，也可能就不會在這裏遇見你。”

白起的話讓我渾身發冷，被他放在手心裏的那只手也無力地滑了下來，早就該知道，當年我就不該花錢來看這本有聲小說，看到最後全是傷心。

白起嘆了一口氣，伸出手重新拉起我那只滑落的手放在臉頰旁，我淚眼朦朧地擡起頭看著他，“但是我相信，人的一生有很多條軌跡，即使不在這裏，也會在別的地方。註定相遇的人，是不會彼此錯過的。”

我控制不住自己，哭得像個三歲的孩子，一邊哭一邊扯過白起的外套袖口擦著眼淚，“白起，你這麽會說情話，不符合你的人設。”

白起笑著拿起另一只袖子幫著我一起擦著眼淚，“傻瓜，我的人設從來都是保護你不受任何傷害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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